●夷氛聞記卷四
九月，命宗室大學士奕經為揚威將軍，侍郎文蔚、副都統特依順為參贊，收城剿賊。廣東巡撫怡良以欽差大臣馳赴福建。河南巡撫牛鑑擢督兩江。琦善已議罪下詔獄， 【 〔甲乙本作獄詔。〕】 出之，使効力軍前。舉人臧紆青者，宿遷人，有智略，為奕經所知，至是招商軍事。首勸先奏召則徐於工次，令其來浙勷辦，而止琦善，斬余步雲，福建軍官，並如江浙例，歸將軍節制，皆目前切要事也。奕經故謙謹，終以為迹涉自專，不敢用其說，但奏止琦善，隨命荷戈出塞。 【 夷事竣，歲終，即以四品侍衛代為葉爾羗幫辦大臣，後仍領封疆節鉞。】 紆青又建議：「浙兵屢受挫敗，士氣不揚。宜別調川陝豫三省兵六千為新軍，遣員募選魯、汴、江、淮勇士萬人，加以沿海漁蛋，與近場鹽梟，並及江湖土盜二萬，分其名為南北勇。以南勇備耳目，而北勇壯其膽氣。使分伏定、鎮、寧波三城，不區水陸，不合大隊，不剋期日，水乘風潮，陸匿叢莽。或伺伏道路，見夷即殺，遇船即燒。重懸賞格，隨報隨給。人自為戰，戰不擇地。務令住舟登岸，諸夷出入，步步疑忌驚惶，所在皆風聲鶴唳，俟其魂飛氣餒，然後蹙 【 〔甲乙本作應。〕】 以大軍，伏舟港口，內外交逼而盡殲之。」又以「三城多通賊奸細，請令浙之官京師者，各保舉其鄉紳士耆民，按人密授方略，使各率士勇分伏，預為內應。」奕經皆如議奏陳。得旨，諭奕經先前駐蘇州城，兵勇如未大集，毋逕赴浙杭，致使夷知有備。十月，抵蘇。隨員楊熙、聯芳、阿彥達，侍衞容照，並少年有志。蘇城故金粉繁華地，歌亭 【 〔甲乙本作闌。〕】 舞榭，最足動人豪興。所攜僕隸，雖諳師中紀律，受供張率如平時，不及加意裁抑。一時人多費重，訛言驟起。奕經頗有所聞，慮遂影響傳播，遽促移營嘉興。
以二十二年正月初吉赴杭州。留特依順駐守。文蔚出渡曹江。十六日，奕經前駐紹興。兩人者，先於臘之望夜，同夢夷黨悉棄陸登舟，聯帆出海，寧波三城已絕夷跡。迨偵探，果有運械歸船之事，以為佳兆昭著，連城恢復在指顧間。於是定議剋期進剿。預計兵至，民舍必遭焚刦， 【 〔甲乙本作掠〕】 戒諸軍入城毋載火器，但聽城內首奸為應，縛其酋，挾以就款，自意策及萬全矣。浙地冬雪較往歲深且數尺，入春又連旬霪雨，小舟引火物既濕蒸不可用，官軍以三城隔洋地廣，布置未周，請緩至二月中旬而後進。奕經意銳甚，僅許展至二十八日。下令統兵者，遇夷則排陣對壘。紆青初議，所謂「遇便散攻，人自為戰」之法，已變而不用。
二十二日，黑夷持書至三江口，約戰，大意謂：「如不敢戰，則還我烟價。因內地百姓尚知就我交易，故未 【 〔甲乙本作不。〕】 即長驅至耳。今必以定、鎮、廈門為市地，如香港，方肯罷兵。」語狂悖如前。將軍還其書，調提督陳階 【 〔刻本誤偕，下文不誤。〕】 平，挈壽春兵六百守三江，總兵李錡挈六百守歷海。越二日，進駐會稽東關鎮，又進駐餘姚。原千總張天台，購首盜能飛簷走壁者六七十人，偕藏藥衣枕之丁壯，先期陸續混入寧城。 【 出入者被獲二十餘人，雖 【 〔甲本脫雖字。〕】 釘之，然仍不甚搜查。】 購夷奸郭大耳、安得掇、羅濮丹等，重賞有差。夷聞官軍勢盛，寧波一路，悉令夷目捨城還舟，留大礮城上，守以夷兵數百，候拒我兵之至西門者。鎮海一路，則驅夷兵盡劄招寶山，便俯擊我兵之入城者。師期既預洩，故夷得及早為備。奕經營於紹興之東關者三千人，文蔚屯慈谿二十里之長溪嶺 【 〔甲本誤領。〕】 者四千五百人， 【 〔甲乙本作五千四百人。〕】 分其半以屬副將朱桂，參將劉天保，屯西門外之大寶山，使遙圖鎮海。提督段永福，既為粵翼長，潰失天字馬頭，至是在浙，率四千五百人，半伏寧波城外，半屯大隱山，備攻寧城，為第一隊。壯勇則泗州知州張應雲領第二隊。城紳杜寶辰領三隊。其鎮海寧波屆中地曰駱駝橋者，亦令副將謝天貴率兵千餘駐焉。步雲亦率三千人駐奉化。時鄉勇析分水陸。在陸者，令其沉船梅墟，隔絕寧鎮兩地夷船來往，俾不獲自為連絡，應雲實統之，別令楊熙率勇伏於上虞為之應。在水者，則專駐乍浦，雇漁舟 【 〔甲乙誤作「專雇乍浦漁舟」。〕】 潛渡岱山，圖定海，且俟夷船敗出，窮諸海而攻焉，海州知州王用賓實統之。處州總兵鄭國鴻，既殉定海之難矣，其子鼎臣志切復仇，投軍自效，帶定海水勇，多挈火具，伺攻夷船。布置粗定。陸路兵皆按期乘夜冒雨而進，抵寧城，已晴霽，永福出所屯五百攻西門，千總陳兆平、勇目薛舉，各率兵勇以從。城內伏者起，斃守門夷賊，釘塞城上礮孔，奪門，啟而俟之。二十九日午，西城內夷使漢奸冠五品頂，加翎，迎我兵，大呼，謂夷先走東門出，宜亟追勿失。我兵莫能別，又察在城夷少，相率以入。應雲、寶辰所伏勇，偵知夷奸目郭大耳匿府署樓，轉夷礮向樓擊，放火燒署，夷驚呼，巷戰多死，繞北門出我兵後夾戰。山西勇六七百，擊碎南門外輪船，即入南城，適遇地雷轟發，遽退出。永福亦中火箭。我兵死傷過半。他夷踞街樓，登屋，夾街擲火如雨，牆高巷狹，我兵仰攻復不利，無所施力，且戰且却。舉力護永福退至城外。後隊適至，知我兵敗，不敢握 【 〔甲乙本作扼。〕】 城以拒夷。追至大西壩。永福竟趨東關，不復退保原駐之大隱。步雲中道聞敗信，終夜吁喘疾奔，而寧波城遂不可復矣。鎮海城雖有內伏，苦人數無多，至期，亦已開門待，自顧勢弱不能縛賊。天保與桂初約先後發。天保自大寶山率河南勁勇五百先至，依軍令，未攜火器，乏攻具，亟令出城運取槍礮，往返需時。取至，則天正黎明，招寶山夷礮已齊發，俯擊我兵，倉猝竄出城外。桂統兵後起，半道風雨迷失， 【 〔甲乙本誤天。〕】 不得如約至，而鎮海城遂不可復矣。兩城雖敗，軍士尚傷亡無幾。桂仍率陝甘兵千二百，還屯大寶山右。天保收竄出之河南勇五百，還屯大寶左。應雲亦率原領兵勇還守慈谿。既而文蔚調應雲詣奕經營商軍事，慈谿守勇無主，一時潰散。夷以 【 〔甲乙本作於。〕】 三十日闖進去寧三十里之故墟，我兵擊破其三板船三，獲白夷三。二月初二日，夷輪船三，至慈谿之城山渡，燬我火舟十餘、械舟三。初四日，輪船至姚江，焚我火舟數十。慈谿城外獲白夷， 【 〔甲乙本誤七，斷句亦誤。〕】 夷衆蜂湧來奪，三江守兵見者皆逃。夷兵數千復自慈谿登陸，越十餘里，攻大寶山，仍自撤其來船，止中途返者，噪令奮力前，意在必勝。桂督扛礮兵四百與戰，自辰迄未，我兵匿崖石樹林自蔽，斃夷兵四百餘，夷目巴麥尊亦被殺，我兵無傷者。夷既深入，船先撤，欲返不可，懈而怯且甚矣。此時倘得一生力軍夾擊，可覆滅其全隊 【 〔甲乙本覆誤復，全誤前。〕】 而謝天貴兵不至，應雲慈谿之勇又潰不復集。天保兵火器失於鎮海之戰者多，徒守大寶山左，不敢張空拳下山尾賊後。文蔚所駐之長溪嶺，故與大寶山距近十餘里，桂請增兵數百為援，不許，及暮僅發兵二百，而夷已分四百越旁港出我兵後，桂至是前後受敵，父子同死難。天保兵亦同時驚散。其乍浦所募漁舟，已渡岱山者萬餘人，分伏港汊，亦用容照議悉散之，驟為夷用。文蔚孤軍屯嶺上，隨員僉謂險無足恃，防夷夜攻，力勸棄軍而去。 【 【 〔甲乙本作走。〕】 寇海記：「容照、聯芳等，請文蔚棄軍宵遁，沿途賞輿夫，賞舟子，惟恐夷追及。棄輜重器械山積，反奏營被漢奸宵燬。其實次日薄暮，夷尚未至嶺也。」又天保軍僅傷七人，而奏言全軍覆沒，脫回七人，大寶山之死以百為千。語不知何據。】 於是長溪嶺之兵亦潰，軍資盡矣。三城地殘破已久，夷意無所留戀，而上虞、慈溪以上又勢難突入。江口咫尺一帆可達，議者每虞其北擾。其時軍聲不振，夷志益驕，有請「移營上虞，選新到未受驚挫之兵，出與決戰，誘之深入重地。一戰不勝，則增兵再戰，務綴其後為之牽制，使無暇改圖而北。庶幾可奪其驕矜之氣，杜其貪索之謀。因遂乘便，乃可徐與議款。若但畏避不出，適以堅其出海入江之本意而已。」當時大帥不用其策，而誤聽軍報，以「慈溪夷兵登岸竟至萬有七千」奏。不知夷自倡亂以來，從未聞有此兵數。其國先後來船七十餘，■〈口僕〉■〈口鼎〉喳實分廈門之二十餘船，再擾舟山。合兵舶商艘計之。所雇漢奸並雜其內矣。當時訛言失實，徒張敵勢，喪師辱國之舉，良由前途探者虛詞塞責，有以致之也。
先是■〈口僕〉■〈口鼎〉喳分其廈門三桅船三，同至臺灣窺伺。其二阻風停泊未至，惟呵■〈口失〉 【 〔應作■〈口夫〉。〕】 萬等一船，先抵臺洋，入雞籠口，為我兵擊破。 【 二十一年八月十六日事。】 其一船繼至。怒求贖夷俘不遂，突撲二沙臺。 【 二十一年九月十三日事。】 臺郡守禦愈益嚴密。達洪阿、姚瑩以籌議方略要端有五會奏：一，塞港。二，禦礮。三，破其鳥槍。四，守城。五，稽察奸民。 【 二十二年二月奏云：一日塞港。近時塞港之法，各省皆有講求，當各因地勢而用。臺郡近城，惟國賽港與三鯤身之新港，最為寬深。新港現用大竹簍及木桶載石填塞。國賽港則以不堪用之哨船數隻，並製大木籠千餘箇，載石堆貯水中，攔其大小船隻。港內岸上均設兵勇守之。至四草 【 〔草下甲乙本有港字。〕】 與安平大港對峙，安平為重兵所在，而以偏師扼守四草港內，復製大木排四座，上架大礮，攔截港門。更製 【 〔甲乙本製下衍以字。〕】 二丈長大木鑽 【 〔鑽，甲乙本誤脫。〕】 數百枝，上安大鐵鑽，帶鉤，貫以藤條，橫浮水上，以罣其船。此塞港與守港之法也。二曰禦礮。沿岸建設石壁，外以竹簍貯土堆作礮堆，或用大竹■〈禀〉 【 〔甲乙本作籃。〕】 夾築土牆，長數十丈及百餘丈不等，其下更挖濠溝，或埋釘桶竹簽，或布鐵蒺藜。臣達洪阿近更製地雷數十處，埋伏以待。三曰破其鳥槍。水中用竹筏，上張木架，懸掛牛皮棉被，使水勇乘之以進。岸上則於 【 〔甲乙本誤以。〕】 藤牌之外，新添翻被架五十名為一排，後藏小銅礮、擡礮、擡槍，可以破其鳥槍、火箭、火鏢。又練翻被手，其法用五十人為隊，手執水濕綿被，張其兩角，兼執兩刃，排列而前。長矛鳥槍隨進，較藤牌更為得力。四曰守城。臺灣郡城逼近海邊。安平即係西城。三郊商賈雲集之所。向有礮臺三座，近更加築堅厚，復圍建木柵七百餘丈，守以義勇。城內八坊八十二境，諭令紳士鋪民每段樹柵，自選壯丁稽查嚴守。現在送冊亦五千餘人。此籌防郡城內外之大概情形也。五曰稽察奸民。夷雖猖獗，皆由所在奸民勾引。廣東、廈門、寧波，本洋商所聚，通市已久，無賴之徒，素食夷利，故為之用。臺灣向無洋商，夷舶不到，似無此患，而民情不靖，則其患更深。昨獲鳳山逆匪張從，竟以廣西逃軍，在廣東與通夷奸民勾結，回臺糾人為夷接應。幸逆黨首從伏誅，該逆為臺灣縣知縣閻炘所獲，並究出夷用漢奸劉相、蘇旺為之主謀。本年夷酋■〈口僕〉■〈口鼎〉碴，復自定海遣夷目顛林，偕漢奸黃舟等，以重貲來臺窺探，欲行勾結，又即破獲。而南北兩路匪徒，上年復痛加殲剿。惟是逆夷既屢次失利，懷恨轉深，果否遂能戢其邪謀，尚在未定。臣等益當督飭文武，隨時嚴密稽查，以防意外之虞。且夷囚 【 〔甲乙本誤因。〕】 現在郡監一百六十八名，解省既有不可，久禁亦非善計。經奏請訓示，設未奉到硃批回，而大幫猝至，惟有先行正法，以除內患，是為要着。】 以防大幫夷船猝至。請別籌經費五十萬。得旨褒俞。二十二年正月二十六日，三桅夷船三，在五汊港外洋向 【 〔甲乙本脫向字。〕】 北而駛。時方以御史福珠隆請，查訊臺獲罪夷，錄■〈口目〉莉■〈口空〉等供詞奏覆，盡得其窺伺臺灣情事，請決禁者於臺。 【 福御史原奏解省訊辦，而達鎮、姚道，並以現乏官兵配船解送，恐洋面夷船截獲，請照原議即行在臺正法。原屬實在情形。然未解省訊，夷日後得以生端矣。】 二月三十日，三桅夷船一，帶三板船四，在淡、彰交界之大安港洋面，挾粵奸黃舟等七人，持奸目劉相、蘇旺書至，將招臺內逃匪張從等勾結為夷內應，覓機便入口。同知曹謹、魏瀛、通判范學恆、知縣黃開基、副將關桂、游擊安定邦，率兵堵禦，別在港口迤北土地公港設伏。夷船畏軍容整盛，遽退。巡檢高春如、謝得琛，預雇漁舟駛近夷船，使粵人周梓等以土音與舟問答，舟許以重利，令其指引海口。梓即誘從土地公港進，旋為暗礁所攔擱，船傾側入水。夷衆正擾攘間，伏勇齊起，搖盪水勢，夷船不能開駛。官兵發礮奮攻，又急切不能裝礮回拒。船立破，夷衆墮水淹死無數。有跳三板竄者。復有數十夷，持短械，跳上漁舟，欲奪以逃者。兵勇合力圍擊，殺紅白夷數十，生擒十九，黑夷三十，粵奸五。所獲鳥槍腰刀，皆鎮海寧波營械。上得去冬奕山在粵奏，逆夷曾聲言馳駛回國，添派兵舶 【 〔甲乙本作船。〕】 於明春大至臺灣。諭詢洪阿、瑩，「計大隊夷船萬一果復至， 【 〔甲乙本誤至復。〕】 如何定謀決策，操必勝算。」並令查訊夷俘，五汊港北去二船，究駛何地，此次擾臺船從何來。取供後，與上年獲禁百三十餘夷，提同從逆奸民，均即正法。其夷目仍暫留禁錮勿殺。 【 按夷用鳥槍，不拘雙單，皆以機擊。火曰自來火，與內地用火繩不同。槍口旁，有尖小刀長出，內營所無。今獲槍七杆，有浙江營鐫號。據顛林供：望邁來船十九隻，顛林在其內，帶大三板二，小三板一。管稅官馬哩監發銀十二萬，置備烟土及呢羽。到廣東，雇現獲之奸民黃舟、鄭二，轉邀陳盛、張廣、張有，並跳水在逃之唐高、陳二在船。上年十二月，■〈口僕〉■〈口鼎〉喳聞本國兵船在雞籠被兵擊破，隨叫顛林兵船多隻與黃舟來探，相機行事。劉相、蘇旺寫信交黃舟帶與臺灣張從，囑同賴媽來、陳惡在地勾結為應。游奕數日，不見張從等接應，不料擱淺被獲，銀物落水。據此則顛林等以商船載兵隨■〈口僕〉■〈口鼎〉喳至浙打仗，故船有營槍。又訊供，張從，鳳山人，十八年從逆配廣西。賴媽來，嘉義人，十二年從逆，配貴州。陳惡，鳳山盜犯，配新疆，逃回，聽從劉相、蘇旺回臺糾人內應。黃舟、鄭二俱香山人，在望邁與夷熟識，投為漢奸。蘇旺、劉相、陳盛俱番禺人。張廣，順德人，張有，南海人。凡投充漢奸，俱奸目蘇旺、劉相薦引。寄張從原信，縫領褂夾層，被獲遺失。】 三月，滬尾、中港、五汊港、番仔土窄諸洋，有夷船一，自北而南，復自南轉駛。草烏船十數，或尾其後，或為引導。滬尾漁舟有被牽去放還者。夷詢以滬尾水門深淺甚詳。瑯𤩝生番山後大秀房洋面，亦泊夷船六，其一游奕打鼓港洋面，草烏數船亦隨之，見兵即向西南而駛。黑水外洋亦望見夷船十。別有草烏匪船，駛至四草湖口，官兵擊沉其二，餘即駛遁。其夷船亦先後由南向北去。 【 三月十八至二十五六日事。】 二十二日，夷船一，帶草烏數船，在樹苓湖口外窺伺。兵勇又擊破其近岸者二，夷船在洋面開礮應之。礮子皆落水，旋去。越日，草烏船八復至，擊沉其三，溺斃多賊，獲夷皮盔一，內營鳥槍一。 【 鐫年字二十七號，為廈門水師所失。】 土賊林山等，各備草烏船，俟夷幫齊至，糾結其黨以應。別有賊黃勸等，亦出草烏十餘，已與夷約為嚮導，先留夷盔於其船為事成相謝之驗，皆為縣營獲。而夏秋間乘郡戒嚴肆掠洋面之盜賊，亦分起弋獲。計夷船先後凡犯臺者五，而擊走者二，潛遁者一，破舟斬馘者二，卒不復誰何。蓋知其守備之嚴，無懈可窺，馴至受撫，不敢再圖入擾臺地矣。 【 八月初五日，國賽港外洋，三桅夷船一，自西南來，泊馬沙溝，由西北去。初九日，在鳳山打鼓洋，過四鯤身、四草湖，向外洋去，望見師船，即竪白旗，不敢近岸。皆畏避之據。】
奕經、文蔚既以二月還駐杭州，戰火諸船盡撤，獨鼎臣以父仇未報，不肯聽令，仍聯火舟，圍燒 【 〔甲乙本誤繞。〕】 夷船。 【 語詳後。】 隨員皆請治以軍法，奕經念鼎臣意出忠孝，不為已甚，諾而不行。臧紆青憤己計不用，而諸將又非可恃也。暴怒傷肝，眇其左目，將歸醫，入辭奕經甚力。奕經終以左右無運籌決勝之人，一時智士無出紆青右者，堅不使去。紆青既留，請復行伏勇散戰法，議數日乃定。是月十六日，再渡江，分檄諸路之帶兵勇者，副將託金太、游擊高峻、勇目王建功等，各以計密授其衆，俾得隨宜自効。於是兵勇仍伺夷出入驟起刺之，隨處驚擾，凡殺黑夷三百餘，擒夷目四，白夷五十餘，縛而獻於寧波。自是夷每見兵勇坌至，莫敢迎拒，紛逃歸舟。又獲漢奸之為夷主謀者二。餘奸聞之盡解散。鼎臣以三月朔，聯火舟數十，圍夷巨船於岑港，攻而焚之。又分所部攻其三巨船於別港，亦焚之盡。小夷船來助救者十餘，或焚或沉，無片板存者。先後焚溺夷兵五六百。副將鄭宗凱、守備徐檟寶等，亦乘風雨大作，密出火舟七十餘，駛近夷船，擲藥罈燬其船首，我船連排繼進，火焰飛騰，四面攻搶喊殺，夷船多被焚燒，溺死者又三百餘。同時建功等在定海口頭門搶擊擲罐，焚奪其船，殺夷目丁時儀之弟。 【 初八日事。】 鎮海令葉堃亦率勇火攻夷船於縣屬海口。時巡撫劉韻珂意在覊縻，奏請仍命伊里布至浙主款，勿殺零夷，違者罪之。會奕經以海港焚攻夷船奏，賞復雙眼翎，文蔚亦復一品頂戴。有以鼎臣等虛報邀功，言於韻珂，方奏請驗實。鼎臣具四大艦，盡載所獲夷級衣械，及擊碎船板送核，且有不實甘當軍法語，事乃白，終受獎。
上命宗室尚書耆英署杭州將軍，為欽差大臣，與參贊齊慎赴浙。兵勇自奉不許殺夷之令，所裁水勇，復受夷雇，轉為鄉導。夷日造小舟，如內地蛋船式，求渡淺水，遂以船出海而入江，擾及松江。天一閣者，范氏藏書樓，世守 【 〔甲乙本誤守世。〕】 至今，宋以來圖籍咸具。夷至，取所藏一統志，而別購內地之黃河長江兩圖，略識地里與江河梗概。
先是，上年寧波失守，夷即歸報，其國女王令再往天津，求得埠地通商即止。至是月之初旬，夷之留寧波者得國信，有行意，紳官皆未之知也。隨索其地犒軍銀百二十萬員，退出寧城。會各路兵勇大加焚剿，夷亦倉皇失措，果以二十六日登舟。越日，奕經乘諸路勝夷氣壯，以大兵來收復，而夷適走。其在鎮海者亦以四月初一日下舟北去，留夷兵千餘，分四舟，仍據守定海及錢塘江口龕、赭二山，而不敢窺杭者，知近年灘潮淤淺，防擱阻如福州也。
初九日，突犯乍浦。副都統駐防其地。夷先整陣船上，排列而進，隨進隨開礮。都統長喜率旗兵出拒，夷遽以小舟分路登岸，直攻東門。陝、甘客兵以扛礮擊之，傷夷兵甚多，遂轉至南門，力攻。踰城入，盡焚滿州旗營。長喜見營中火起，知事勢已失，不復能抵禦，投水盡節，被救出，旋復投入死焉。乍浦兵力未嘗單弱，又先集有福建水勇為備。旗兵率橫暴，平素蔑視土人，臨時每指摘以為漢奸，即水勇新至亦不堪其辱，已人人切齒，積憤甚深，戰正酣，驟舉火為內應，拒賊僅數時，遽報失陷。兩年中所備軍資，一時喪盡。標兵有未及交綏，見而奔潰者。副將哈拉吉那被戳傷重。同知韋逢甲亦帶勇西行防堵，受傷被擄，不屈死。惟兵備道宋國經退走嘉興。會城聞而戒嚴。
夷駛輪船游奕尖山口外，嘉興府平湖、海鹽二縣，水道相通，小舟可入。民心驚惶失措，勢驟危急。撥陝甘兵一千分往防守，並俟河南、廣西兵到境，截留同出守衞。上聞，諭酌留將軍參贊中一人駐曹娥江，餘統將備弁兵速為應援。十八日，乍浦夷臨岸列隊，城中夷亦絡繹出，相與鼓吹登舟。越日，二十餘船悉泊小軍山，旋開行而東。小軍山界交江浙，去乍浦近，蓋擾入長江之志已定於此矣。上以乍浦兵潰被破，不過頃刻，追咎潰散之由。實余步雲有以倡之，屢走屢失城池，未議重譴，遂使人人各懷徼倖，相率效尤，嚴旨拏解治罪。伊里布詣乍浦夷舟，晤商受款退兵事。無如夷當迭勝而驕，又窺見我軍怯狀，所要求多不可行，議不成而返。韻珂意夷重得前俘，還之，仇當立解，從此可與銷兵矣。隨奏出所獲白黑夷於獄，載乍浦以歸之夷，至而夷船先期啟盡，又改道而遠送諸鎮海。俘還船不謝，受者亦嘿無一言以復。 【 二十年，粵南海村民有獲白夷目解官者，林公令禁之，西洋代請不釋。琦相至，以夷日益肆虐，出所禁夷將以還義律。令司獄偕至節署。入見，但叉手於腰，直立不拜，問之不言，告以送還之由亦不答也。留堂側，令巡捕官飯之，更不謝而出。其倔強與此同。】
當夷之離寧波也，諜者謂聞國急耗，以所屬印度地有警， 【 〔甲乙本誤驚。〕】 不得不去者。蓋邊西有小國曰廓爾喀（尼泊爾），在我後藏之南，與披楞 【 （藏語英人，清廷誤謂孟阿臘部名）】 部西 【 〔西，甲乙本作「鄰而」。〕】 隔小港，英夷據有孟阿臘時， 【 【 〔時，甲本誤特，且連上讀，殊非。〕】 外部稱之曰第哩巴察。】 以利誘披楞屬焉。乾隆中，廓夷併有其鄰哲孟雄部，緣交易擾及藏境，旋畏天威，悔而求貢，既又叛服不常。五十七年，軍帥 【 〔甲本誤師。〕】 福康安、海蘭察征之，檄哲等諸郡協力助攻。廓夷因索援於孟酋曰 【 〔甲乙本誤日。且與下文連讀，謬。〕】 果爾那爾 【 （總督，即governor音）】 者，辭以國人市粵恩厚，義難背逆，拒不為應，更兵襲其南鄙。 【 英夷貢表陳及是事。】 廓夷遂卑詞表求內附。披又嘗櫝貽廓王珍寶，約親啟，疑而啟以囚，中機礮發而囚死。由是積與披部有隙。哲部越披，即後藏地，中一山，頗險峻，有道僅容羊行，英夷鑿而寬之，可由披達藏。初，廓王溺愛其次妃子，觸正妃恨，置毒殺焉，窮死狀，誅其臣畢興。 【 貴官稱大噶基。】 有烏大巴興者，畢興姪也，入披請兵護以還，廢王改立正妃子。凡治畢興獄者悉殺之，籍及入貢中朝充使之兩噶基。使還不敢入，亦逃於披。為廓夷所忌，潛使人詣我駐藏大臣，言：「聞第哩巴察之莫斯黨 【 頭目也，指義律。】 與京屬打仗，願假我餉，得助擊之。大臣不知第哩 【 （魏源「夷艘征撫記」作「底里」，云「即英吉利」，是。）】 即謂孟阿臘，京屬謂廣東也。奏奉，查 【 〔甲本脫查。〕】 覆，得前大臣和泰庵西藏賦註，稱西南徼外大國，以為蠻觸不必問也，助餉廓夷之議遂寢。及英夷疊犯閩、浙，廓知孟地空虛，自起兵乘間掩襲，大勝之，擄獲無算。英夷兵船方遠集中國，耀兵待款，欲全師還救，又徘徊慮中國訓練嚴防，再至機頓失，僅分船還至孟，以粵所得貲厚賂廓夷，贖還所擄男婦千人，就與約和而消其衅。此二十二年事也。中國因他市來者，略有所聞，而未詳審其故，英夷尤祕不以告人也。至是，忽駛離寧波。適會其時粵中好事者，遂競傳孟阿臘夷埠麼恅土 【 〔甲本誤士。〕】 番，久苦英虐不敢逞，今復緣出兵故括其貨舟，勒派其子弟為伍，洶洶勢不可終日，因乘其兵行守虛，噪起突攻而盡殲其衆，殺顛地之弟某，奪復其舊據鴉片稅埠，酋馳輪舟倍道趨粵，亟召夷兵之泊寧波者，踉蹌返救。粵憤夷甚，乍聞謠言，紛紛傳述，幾於萬口一詞。 【 五月二十二日，姚石甫觀察覆怡樾亭督部書云：「聞夷人孟阿臘地方，屢為東印度國所敗，擄其將士婦女千餘，夷必回兵往救。若我更益持三月，夷將為 【 〔甲乙本作內，是。〕】 潰。惟諸將屢經挫衄之後，怵於夷之威詐，未知能及此否。」又八月初八日覆云：「聞廣東有言，英夷 【 〔甲乙本脫夷字。〕】 國已空虛，羣夷不服所為，頗多興怨，似 【 〔甲乙本誤仍。〕】 有內潰之形。乃轉掠商艘以助 【 〔甲乙本誤助張。〕】 其勢，外益夸張，內實急迫。米利堅謂天朝不可墮其術中，此言又與職道前月所陳不無吻合，我但守口岸不與海上爭鋒，內查奸民誅之，不事姑息，再持數月，夷將自潰。」據此，則當時臺灣亦有是言，海外傳聞，不獨粵人矣。】 官都中者聞而信焉。粵人御史蘇廷魁講經濟，最留心時務，見機有可乘，將有以慰聖心也，即據所聞入告，請就此時，先修虎門礮臺，資他日抵禦，築 【 〔築，甲乙本誤策，且連上文讀，非是。〕】 城東大沙河堤，營龜岡 【 〔甲乙本岡上衍尾。〕】 東岸。時耆英方以欽差大臣馳及嘉興，上命特依順代杭州將軍，促耆英改赴粵，確查印度及夷船回帆虛實，令相機攻滅香港，重整海防。未至，而夷船已大隊犯江左，復命回江堵禦。是時虎門礮臺尚阻於夷，未得修復。香港新為海盜藪，夷駐兵千餘，盜目倚為聲勢，各設堂號，沿海刦掠商漁，滿載則歸泊香港。奕山等設法招徠漢奸，為之剴切曉諭，動以天良。投還者凡三千有奇，盜目之投首為官用者逾半，羣願立功自贖。請興修諸臺，而各率其首黨拒夷虎門外，糾合香港漢奸為內應，乘冬月潮縮月晦，出夷不備，突攻尖沙夷船，使表裏受困，一鼓殲旃。奕山心動，以商於■〈土貢〉。■〈土貢〉事持小心，始終謹慎，自惜乏權宜濟變才，海事更非所素習，初尚守則徐「由內及外次第舉辦」之議，既目覩夷但擾閩浙，絕不與粵為難，因循久隱，有順時聽天意，懼 【 〔甲乙本誤惟。〕】 衅端再啟，觸夷怒勢不可收，特微言勸止其事。山亦不再言。而不知屢奉嚴旨復虎門，攻香港，將以牽制閩浙之夷，聖意固大有在，而轉以船械未備為言。其運石塞海，不過一時從權，非經久制勝之大計，遂鐫職還都。 【 六月革御前大臣左都御史。】 伯燾亦緣廈門夷船未能剿辦革職，而代以怡良矣。
五月初三日，夷船闖入吳淞口。奕經聞北擾之報，馳檄令暫事覊縻，夷已突攻寶山。寶山舊設礮臺，正當大流入港之口，高下適中，無突出水上四面受攻患。縣城亦去淞江口不遠。知縣周恭壽，號知兵，建議以臺城兩逼汪洋，惟口內東溝、江灣，並號險隘，可握 【 〔甲乙本作扼。〕】 以固守，欲棄海口，但設伏口內，誘夷至擊之。總督牛鑑不能用其策。而步雲前在招寶山所領見賊即潰之徐州殘旅，至是又使總兵王志元領五百以守小沙背，素藐紀律，日以詐索恐嚇為事。民被騷擾，夷未至已鬨然無固志。恭壽請撤而易他兵，實防民心激變，亦不從。初八日，提督陳化成率游擊張蕙在南門外海塘與夷戰。化成久歷海洋，先二年擊閩海夷受傷，隨調江，稔知水師恇怯不可用，選閩中親軍教練之，兵志頓奮勵，防亦嚴密。夷在吳淞，畏化成不敢驟入。潛購漢奸，間道伏，覓便焚其藥局，為所獲。甫縛斬，而夷船適進，礮懸桅上，彈子從空飛下，對擊良久。我兵運巨礮轟沉其大船二，二 【 〔甲乙本誤一。〕】 桅船檣亦被擊折，溺死夷兵二百餘。夷更厚集火箭，隨礮急攻，烟燄騰溢，較場附近民舍，轉盼延燬。彈箭所着，屋瓦亂飛，同時灰燼，將臺亦壞。化成勗勵將士悉力拒守。鑑初聞捷，自出督戰，與化成分守海口。夷再入，飛礮及山。鑑失色，知勢不利，匆遽旋城。方移動，而所督諸軍皆尾而潰走。夷遂乘勢大進，更以小舟繞至小沙背，徐州兵望風先逃。化成親軍不及百，手燃巨礮擊賊，臨危猶破一舟，志元亦遁，化成中礮死。 【 諡忠愍。】 恭壽領勇二千，力既孤，懼賊圍，亦與塘兵及東礮臺兵一時並潰。寶山陷。鑑北走嘉定，上海震驚。參將繼倫急猝走松江。上海兵備道巫宜禊、知縣劉光斗相率以從。獨典史楊慶恩投水死。水勇無軍令約束。則相聚為盜，焚掠難民。及夷七八船駛入上海，城市已空，無炊烟。又二日，輪舟二，挈三板四五，至松江。壽春總兵尤渤，先相度違城八里之港口沉塞壞舶，領陝甘兵二千以守，教兵伏避夷礮，俟礮轟盡，然後發以擊之。夷連爇礮數千無中者。對擊至半日，夷力懈自退。越日又至，相持如昨，復力盡退出。松江之得免夷難，賴此。輪舟沿道量水，至泖湖，雇漁舟避沙線引入，將窺蘇州，輪為草膠，遽舍去。至二十日，遂退離吳淞，而駛入大江矣。耆英與乍浦都統伊里布，求款夷居間者，頗難其人，知洋商伍敦元夙為英夷深信，思差出與周旋，慮其懼事後指摘，必將以老難跋涉辭，咨粵派員送其子弟赴江，未至，急不能待。常州鎮道請守鵝 【 〔鵝下甲乙本衍潭字。〕】 鼻嘴，鑑又以長江沙路屈曲，夷船萬不能深入，却之。江蘇巡撫梁章鉅，方引病卸任，二月，居邗 【 〔刻本誤刊。〕】 上，與運使但明倫言：「夷猖獗必犯長江，則瓜州一帶口門 【 〔甲乙本脫門字。〕】 當預為計。揚州富盛，都轉筦度支，儘可挹注。今大江兩岸口裏，滿號漕艘，不下千百，宜預調至，橫塞江口，鑄鐵索聯為巨柵，艚內伏兵設礮，火器從頭艙中，穴孔以待。再集捆鹽夫丁一二千，予以械船，使并力堵禦。以廢船為前茅，捆徒為後勁，四十里外得此兩層握 【 〔甲乙本作扼。〕】 隘，夷未必能飛渡。」明倫深然其說，方調畫間，而夷已挾沙船引其輪舟漸次駛進，見諸險全未設備， 【 〔甲乙本誤備設。〕】 而近水可以設伏之叢溝荻港，皆虛無兵礮。遂以六月八日直薄瓜州，以城空，過不入，越江路六百餘里，逕抵鎮江。鎮居江寧下游，枕北固山，運河繞其右，守以重兵，實有險可握。 【 〔甲乙本作扼。〕】 時鑑已至江寧，副都統海齡率其駐防兵千餘，合綠營兵六百，守鎮江。下令禁富戶出徙，犯者殺。兵緣是奪行人財物。虛傳城中藏有奸細，沿戶搜索，稍可疑者即受誅戮，城內人人惕息。又不知預備守具，與團練民間丁壯協守。參贊齊慎、提督劉允孝以兵至，海齡拒不延入，但使禦賊城外。賊由西北登岸，為我兵所擊，夷多兵少，相持者二三日。夷方攻北門，我兵奮力與戰，夷已分隊潛繞西南，梯陴上，守者亟手刃之，僅傷數夷，餘已相繼而登，肩挨趾錯，不復可止。城上兵立潰。夷先就旗營縱火，城陷。海齡自縊殉節，其妻與孫並同時死難，驍騎校祥雲擲都統印入井，隨自投下，與其父及妻及二女亦同時死。夷入焚掠慘逾他縣。
鎮江既破， 【 〔甲乙本作陷。〕】 ■〈口僕〉■〈口鼎〉喳將如國王後命，仍遵海赴天津，再求通商地，中於馬理遜言而止。馬理遜者，夷官也，世及 【 〔甲乙本誤人。〕】 ，稱秧馬理遜，幼禾曰秧，童時隨其父來粵，故國商以是名而別之。當嘉慶中，入貢使臣，即以當年駐粵之大班■〈口司〉噹■〈口東〉者為之副，出粵洋，迎貢舟抵津，挈其父使司筆札，入都，粗知中朝地里政事。至是言：「燕京漕運以江寧為咽喉，今但盤踞江面，阻絕南北，即可要挾，所求當無不如志。否但揚言將密招漢奸，挖衝高家堰堤，彼慮工險費巨，合龍無期，阻於外舟，工亦難舉，計更無不得請者。事出權宜，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，但期有利於英，不必跼守國王來文也。」■〈口僕〉■〈口鼎〉喳深然其言。隨下令諸船齊進，一路礮聲不絕，瓜州儀徵所有鹽舶商舟，焚燒殆盡。二十八日，集船八十五，直逼江寧城，勢益兇暴。先既奉有「設法招撫許便宜行事」之諭。伊里布已遣武舉張振龍、家僕張禧等，冒險赴夷船以候款開導，夷果停不復攻，而責覆款議殊亟。初六日，耆英至自丹徒，復遣佐領塔芬布、陳志剛等，與禧再詣夷船，切實論議。時民情驚駭失措，若岌岌不可終日。■〈口僕〉■〈口鼎〉喳終恃馬理遜熟悉情勢。條件皆屬其登覆。馬理遜先索三千萬員，稍減為二千一百萬，中以六百萬為補償烟價，三百萬為續還舊商欠，千二百萬為軍費。預擬過付期日，本年先交六百萬，餘分三年帶交。侍衞咸齡亦偕往，語以「烟價曾由粵償還，今同一名目，何以重索，難達天聽。商欠自當清結，但貿易利歸洋商，宜商欠商還，何以官為賠墊，未免公私混淆。至此次因爾國稱兵，爰有軍費，若反取諸中國，是中國以錢買亂，何以服民。」因反覆與之辯論。夷衆同稱：「烟非產於英地，實為鄰埠客商貨物。繳燒者久已折賠，在粵所收六百萬尚未及原價之半，必得此乃足所賠。又國商市粵年深，積欠數鉅，商疲且衆，懸宕稽延，今所索尚不及原欠十之一，請行粵關清查，可以勒限歸款。是數仍有着，官但先為保交而已。其軍費一項，因現已議和，來船均宜賞犒遣散。不給所欲，則船之退否非吾輩所能強抑。倘有帆航仍留內海，遇兵民勢必與戰，爭端再開，恐中國將來費更不但此。況艟艨所集，已阻遏京口要衝，一得當則令及早退出，所以裨補於中國者甚大也。」齡不便再言。夷復求賞給香港為彼來商僑居地，聽在廣州、福州、廈門、寧波、上海四省五地，通商貿易。五口外仍不准商船駛往他港，違即受治。 【 梁芷舲中丞章鉅，致劉次白撫部書云：「自引疾得請後，應即旋閩。因俶裝之頃，忽聞浙東英夷猖獗，大帥已回杭州，錢塘江一帶戒嚴，莠民乘機刦及行旅，相戒裹足，不得已暫至揚州避之。嗣因揚城警報踵至，探知夷■〈舟宗〉已迫焦山口，復踉蹌挈家於六月初渡江。時京口草木皆兵，一葉扁舟，從鋒鏑中奪路而出。甫過丹陽，即聞鎮江府城已被夷兵攻破，道途梗阻，幸途遇帶兵大帥齊禮堂參贊慎北來救援，某與參贊曾為甘隴同寅，承其沿途擁護，星夜趲 【 〔甲乙本誤趕。〕】 馳，得以安抵蘇州，復連夜乘潮至富陽，神魂始定。六月杪至衢州，探聞江南大吏，以千萬金錢與英夷議和，許其於江南、浙江、福建、廣東四省，設立馬頭互市，業經奏准。嗚呼，此乃城下之盟，不得已權宜之計，惟我皇上如天之德，深憫東南百姓久遭荼毒，勉從疆吏所請，使民氣得以小蘇，凡薄海含生負氣之倫，無不感頌皇仁，而咨嗟太息於臣工措理之失當也。七月初至浦城，本擬即日買舟順流歸里，忽聞英夷復欲在福州添設一馬頭，執事已為據情奏請，不勝駭愕。且聞省垣紳戶紛紛各為搬移之計，因此觀望不前。繼聞此事已奉中旨再三駁飭。仰見聖明覆載無私，洞鑒於萬里之外，俾濱海臣庶，均各安耕鑿於堯天舜日之中，為之額手稱慶。乃不數日，又聞執事以此事頂奏求順夷情，則誠某之所不解也。試問執事，夷情重乎，民情重乎。夫前此之准議和，乃我皇上之順民情以順夷情，此經中之權，史傳中屢有之。今此之請添馬頭，乃執事之拂民情以順夷情，果何說以處此。民為邦本，執事於本末之分，順逆之理，亦曾熟思而審處之乎。且此事本末至易明也。以省分論，福建不能先於江南、浙江、廣東也。以富強論，福建不能勝 【 〔甲本誤先。〕】 於江南、浙江、廣東也。乃江南、浙江、廣東，每省只准設一馬頭，而福建一省獨必添一馬頭以媚之。此又何說以處之。且江南之上海、浙江之寧波、福建之廈門、廣東之澳門，本為番舶交易之區，而福州則開國以來並無此舉。今以亘古未聞之事，而為恭奉外夷之故，強率吾閩數十萬戶商民，必與上海、寧波、澳門，一律辦理，於國計民生政體，均所未安。此又何說以處之。況中原濱海 【 〔甲本誤海濱。〕】 各省，不一而足，倘該夷援福州之例，於山東索登州馬頭，於直隸索天津馬頭，於遼東索錦州馬頭，則概將惟命是聽乎。況外番如英夷者，亦不一而足。倘各外番並援英夷之例，亦於濱海各省請分設馬頭，則又將惟命是聽乎。且福州省城，外距五虎門大海，尚有百十里之遙。蘇州省城，外距常熟海口不過百里。浙江省城，外距龕、赭、海門，亦不過百里。廣州省城，則外距澳門 【 〔甲本誤間。〕】 不過數十里。若皆以海道可通之故，各援福州之例，並請於各省會分設馬頭，又何詞以拒之。且執事亦知該夷所以必住福州之故乎。該夷所必需者中國之茶葉。而崇安所產，尤 【 〔尤下甲本衍皆字，〕】 該夷所醉心。既得福州，則可以漸達崇安。此間早傳，該夷有欲買武夷山之說，誠非無因。若果福州已設馬頭，則延、建一帶，必至往來無忌。某記得道光乙未年春夏之交，該夷曾有兩大船停泊臺江，別駕一小船由洪山橋直上水口。時鄭夢白方伯以乞假卸事回籍，在竹崎江中與之相遇，令所過塘汛各兵，開礮擊回。則彼時已有到崇安相度茶山之意，其垂涎於武夷可知。此時該夷氣燄，視十年前更甚，得隴望蜀，人之常情。況犬羊之無厭乎。此局果成，其弊將有不可殫述者。願執事合在城文武各官及在籍老成紳士，從長計議，極力陳奏，必可上邀諭 【 〔甲本作俞。〕】 旨，下洽輿情，使英夷知中國不可以非理妄干，自當帖然聽命。甚不願後日 【 〔甲本作日後。〕】 以盧龍之責，歸咎於當時之大吏及士大夫也。」按原奏已云五口通商，而梁中丞「歸田瑣記」乃云然，蓋當時傳聞之誤。】 齡等答以「香港之建造夷屋，在未款前已上事，尚可代請。至市地 【 〔市地下，甲乙本誤衍代請二字。〕】 舊止廣州，今增其四，數實過多，不無窒礙。其開市貿易，如何輸稅，亦應預為詳議，庶免臨時爭執。」 【 〔甲乙本誤執爭。〕】 夷言：「既有香港寄泊，此後船貨來者，較前宜倍，必得五地分售，方可通流不滯。稅屬公帑，自宜公立章程，謹遵中國成例，按則 【 〔「成例，按則」甲乙本作「例則」。〕】 徵輸。廈門、寧波、鎮海、定海、乍浦、寶山、鎮江各城岸，一俟五口通商，便即退還，不敢再事滋擾。將來貿易各關，並設領事官經理，用資約束而慎輸將。從前官設行商，侵剋受害。此後請聽來商自投行交易，貨至責成領事赴關納稅，庶不受洋商挾制，期保久遠相安。」齡等仍令將市地刪減。夷堅執不從。最後又請「彼國官至，與中國官用平行禮，及事後將被擄夷人與被誘漢民，一體釋放，俾反側胥安，無復顧慮。」語畢，促諸人亟歸商定，諸人終以索費過重，瀕別有遲疑意，頗形躑躅。馬理遜因為言：「所有軍費馬頭，皆我國現請之數，非即中國已許之數，歸自酌裁之可也。」
塔芬布等還報。當事僉以所請悉如夷初意，而索項視前轉奢，遷延莫決，難以遽覆，又使更往傳語。當往返議擬時，夷船已易白旗以俟矣。而漢奸有慮和議成不利己私者，七月初八日夜二鼓，夷聞漢奸鬨播謠言，有「當事實無和意，不過借議款事暫杜急攻，已一面飛調壽春兵，晝夜馳來決死戰」語。夷酋信之，恐遂中我計，忽下令諸船皆易旗，約以次早復開仗，猖獗更不可名狀。當時相顧無策，慮及江寧城周五十餘里，防守兵力不敷，所調江寧、浙北、 【 〔甲乙本作江。〕】 徐州兵，率 【 〔甲乙本誤卒。〕】 挫敗之餘，斷難恃以克敵。又望見夷登據 【 〔甲乙本誤遽登。〕】 城外鍾山，俯瞰全城虛實如指掌，飛礮轟墮，勢必難支。事勢至斯，不得已咸願為國受過。隨使咸齡偕署布政使黃恩彤面見夷酋，開誠告以無他，勸勿為流言所中，致中道乖違，因盡勉徇所請，一切不復再加挑駁。夷衆乍聞，歡呼，喜出望外。於是鑑、伊里布、耆英會奏，言：「夷逼金陵，情形危迫，呼吸即成事端。根本一有挫動，鄰近如安徽、江西、湖北，皆可揚帆直達。所請雖貪利無厭，而意但在求市地通商，尚非潛蓄異謀可比。與其兵連禍結，流毒滋深，曷若不惜巨費以全大局。所索紋平七折銀一千四百七十萬兩，商欠折二百十萬兩，行令粵商按數歸還。本年先交四百二十萬，就將揚州商人現給之五十萬員扣抵外，令江蘇捐備百萬，再擬於浙江、江蘇、安徽三省庫存及關徵粵庫通融借撥。其餘三年帶交，歲不及三百萬。彼國貨稅既新加饒裕，可以作抵，較用兵費實不及三之一。 【 癸卯（一八四三年）六月，給三百萬，於洋商欠項追交。十二月三百萬，於各海關稅撥給，不敷，仍於粵閩庫 【 〔閩下，甲乙本多關字，誤。庫指藩運各庫。〕】 借交。甲辰（一八四四年）、乙巳（一八四五年）、丙午（一八四六年）屆期通計各口新稅籌辦。】 至廈門夷雖退，尚未收復。香港、古浪澳、定海、招寶山，則仍據守未退。與其久被佔據，不若歸我土地，既願遵輸稅課，即屬悔過向風。此後彼因自護 【 〔甲乙本作獲。〕】 馬頭，我即借以捍蔽海疆，似為國家之利。所請與官講平禮，虛文本可通融。事定後，亦應釋俘囚以堅和好，寬脅從以安反側。附單詳載條款以聞。」上念東南數百萬民命慘遭塗炭，強為遏抑加恩，勉如所請，而諭令反覆詳議，永銷後患。耆英等同詣夷舟，與立和約十有三條，善後事宜八款，鈐以關防。海關丁書巡役陋規亦悉予禁革。 【 奏云：臣等查該夷請求各款，雖已定有和約十三條。惟一切善後事宜，尚須明晰 【 〔甲本誤悉。〕】 妥議，立定章程，畫一辦理，方可期一勞永逸，永杜衅端。其奉旨指出各款，尤須宣示該夷，俾知遵照，誠如聖諭：「不厭詳細，萬不可將就目前，草率了事。」當即派四等侍衛咸齡、署江寧布政使江蘇按察使黃恩彤、浙江寧紹臺道鹿澤長、石浦同知舒恭壽，連日接見該夷酋， 【 〔甲本誤猶。〕】 反覆詳議。該夷嗎哩遜、囉咘咀、■〈口郭〉■〈口世〉唎，均通曉漢文，兼習漢語，不須通事傳話，反致隔閡。該侍衛等與之口講指畫，推誠開導，酌定善後章程，彙分八條。稟經臣等備文明晰照會，該夷酋■〈口僕〉■〈口鼎〉喳亦即照覆，均無異說。謹將各條另繕清單恭呈御覽。至此次奉旨指出各款，如「該夷赴各口貿易一節，聽其自便。但日久難保民人無拖欠之弊。祗准自行清理，地方官概不與聞」一節。查前議，商欠三百萬員，即在二千一百萬員總數之內，此外欠項均不能官為補交，業經與該夷議定。並奏明在案。復於善後條款內載明：「此後該夷自投之行，非中國額設行商可比，如有欠債，只可官為着追，不能官為償還」等語。現據該夷覆稱：「嗣後利害均由自取，萬不再求官為還欠，」其情業已貼服。又如「此次已經和好，兩國民人，視同一體，斷不致概行誅戮。倘該民人別經犯法，我國自當照例辦理，與該國無涉」一節，查該夷原議此款，係專指犯順以來被誘被脅之民人而言。臣等切以此等莠民即屬漢奸，與夷匪相為表裏，夷匪既散，漢奸亦不能復聚。惟人數衆多，究係國家赤子，繩以峻法則相率為盜，宥以寬典則反正來歸。自當蠲除既往，予以自新。是以臣等奏懇天恩，准予釋免，以安反側。至通商以後，華民歸中國官管束，英國商歸英國自理。華民有罪逃至英館者，英夷不准庇匿。英商有罪逃入內地者，中國官即行交還。均經臣等明定善後章程，該夷亦切實照覆。是該民人等別經犯法，自當仍由該管官照例懲辦，該夷斷不致多端阻撓。至各國稅銀，該夷情愿按照則例，如數輸將。惟稱粵海關丁書、稅役，內藉 【 〔甲本作向多。〕】 陋規，求為查明禁革。其中國商人按例交納關稅，非該夷所得越阻。該夷於本年六月十五日以後，止有揚州商人致送曹平銀三十五萬五千兩，折洋銀五十萬員，現已議明扣除，此外並未收過銀兩。再「舟山、古浪嶼暫住兵船，應俟各口開關即行退出，不准久為佔據」一節，前此該夷酋必欲俟銀兩分年交清，方始退還。現經奉旨飭議，復向開導，該夷總稱：「和約既定，必須堅守，未便遽行更易。至渠等酌留兵船，不過數隻，既不侵犯百姓，亦不阻攔商船，均於善後章程內議定，不致滋生事端。惟求代為奏明，仍如前約」等語。臣等查該夷既以堅守和約為詞，若不允所請，轉恐藉口反覆。其兵船如何漸次撤退，應俟開關後，由地方官察看夷情，相機妥辦。其分年措給銀兩，臣等悉心籌劃，所有癸卯年六月應給洋銀三百萬員，擬於廣東洋商欠款內先行儘數追交。十二月應給洋銀三百萬員，擬於各海關稅銀內撥給。倘有不敷，再於廣東、福建藩運各庫均籌款措交。至甲辰、乙巳、丙午 【 〔刻本誤年。〕】 應給之項 【 〔刻本誤頃。〕】 ，屆期各海口均已開關，稅額議有成數，應俟通盤計算是否足以相抵，再行籌辦。至新設五處馬頭，尤非善後事宜可比，必應妥為籌定，以期永久安堵。容臣等將未盡各事宜，悉心詳議，務期周妥，另行具奏外，理合恭摺具奏。一，廣東洋行商欠，除議定三百萬員官為補交外，此後英國自投之行，即非中國額設行商可比，如有拖欠，止可官為着追，不能官為償還。查此項業據該夷照覆：「嗣後通商利害，均由自取，若有欠項，由管事官呈明內地官着追，萬不可再求官為償還。」一，和議既定，永無戰爭，所有廣州、福州、廈門、寧波、上海五處，止可貨船往來，未便兵船遊奕。其五處之外，沿海各口，及直隸、奉天、山東、天津、臺灣諸處，非獨兵船不便往來，即貨船亦未便貿易。均宜守定疆界，以期永好。查此款業據該夷照覆：「一，俟五港開關則例頒行，即由英國君主出示曉諭英民，止准商船在五口貿易，不准駛往各處。至該國向有水師小船數隻，往來各口稽查貿易，亦當協同中國地方官，阻止商船不准他往。並請中國地方官嚴禁華民，除議明五港外，不准在他處與英商貿易。一，既經議和，各省官兵應撤應留，須聽從中國斟酌。其內地礮臺、墩堡、城池，業經殘毀者，均應次第修整，以復舊規。實為防緝洋盜起見，並非創自今日。英國既相和好，不必有所疑懼，或行攔阻。查此款業據該夷照覆：「以上各事宜，均應聽中國斟酌修整如舊，係屬正辦，英國斷無攔阻之理。蓋此次和好，惟賴中國誠信踐約，而英國亦當專心以信守為務。」一，廣東、福建及浙江等省距江寧較遠之處，不知和好信息，見有英國兵船駛入，或相攻擊，均須原情罷戰。不得援 【 〔甲本脫援字。〕】 藉為口實，致乖和好。查此款業據該夷照覆：「兩國和好信息，業經由火船速行曉示。所有英國水陸軍師，自必與中國兵民互相友愛。倘有攻擊之誤，未足為仇。惟求臣等速將議和情由，飛行各省，一體知照，免起紛爭，更屬欣幸。」一，和好之後，付給本年所交銀兩，各兵船自應退出江寧、京口，即福建、廣東、浙江等省停泊兵船，亦須約定同時退出，散遣歸國，方堅和好。其定海之舟山、廈門之古浪，據議仍留英兵暫為駐守，但不便多駐兵船。致中國百姓暗生疑懼， 【 〔甲本作忌。〕】 與該二處通商之事，轉多窒礙。所有每處泊船若干隻，自應預為申明以示限制。查此款業據該夷照覆：「俟本年銀兩交清後，所有兵船自應退出江寧、京口等處。其他省停泊船隻，除舟山、古浪嶼二處，酌留兵船數隻，管理貨船，及香港仍須留兵駐守外，其餘均可遣散歸國。蓋留兵於他國未免重費，英國意在省費必不多留兵船，中國不必多慮致傷和好。」一，舟山、古浪嶼泊有兵船，須令帶兵官約束兵丁，不得侵奪民人，致乖和好。並聞古浪嶼所泊兵船，曾有攔阻中國商船扣收貨稅之事。此時既經通商，應令各兵船不得於中國商船再行攔阻抽稅。查此款業據該夷照覆：「各處兵船，本應帶兵官嚴為約束。此時和議已定，尤當彼此親愛。所有攔阻商船，即行飭放，不得再行抽稅各情，早經行文各處曉諭在案。嗣後倘有不遵，致有侵奪攔阻情弊，即當嚴行訊究，不致有乖和好。」一，英國商民既在各口通商，難保無與內地居民交涉獄訟之事，立即明定章程，英商歸英國自理，華民歸中國訊究，俾免衅端。他國夷商仍不得援以為例。查此款業據該夷照覆：「甚屬妥協，可免爭端，應即遵照辦理。」一，內地奸民犯法應行究辦，若投入英國貨船兵船，必須送出交官，不可庇匿，有違信誓，致傷和好。查此款業據該夷照覆：「內地犯法奸民，若投入香港及英國貨船兵船，即行送出交官，斷不庇匿。其英國及屬國逃民逃兵，若潛逃內地，中國亦須送交英國近地理事官領回，以敦和好。」】
八月初十日，恭值萬壽，夷官仰祝純嘏，虔請代奏。夷船以八月二十五日出江入海，諸帥設餞於正覺寺而去。 【 夷人歸後，繪舟上議和圖。牛鑑、伊里布、耆英、咸齡、江蘇按察使黃恩彤、寧紹台道鹿澤長、同知恭舒壽。夷官■〈口僕〉■〈口鼎〉喳、馬理遜、囉咘呾 【 〔Robert Thom呾，甲乙本誤咀。〕】 ■〈口郭〉■〈口世〉喇 【 〔Gutzlatt喇，甲乙本誤■〈口羽〉〕】 。蓋四人皆通漢語。馬理遜與恩彤各坐一棹，執筆立約，餘皆坐於其後。夷多立者，不知何許人，神情逼肖。】 給事中董宗遠力陳款夷不便，已無及矣。 【 奏云：「臣聞逆夷深入，直犯江寧。該大臣等以形勢萬分危迫，奏懇允夷所請，與彼聯和，仰蒙皇上如天之仁，重卹民命，准大臣等便宜行事，德至厚也，恩重 【 〔甲乙本作至。〕】 渥也。而臣愚以為果如所請，則國威自此損矣，國脈自此傷矣，亂民自此生心矣，邊境自此多事矣。值可取勝之機，而忍辱偷安，貽此四患，該大臣等誠悮國之尤，難逃史 【 〔甲乙本作吏。〕】 議者也。謹為皇上陳之。該大臣等之言曰：『該逆自犯順以來，屢經命將出師，總未能挫其兇燄』云云，伊誰之咎，乃敢以此揚敵人之威乎。逆夷搆兵三載，兩軍對壘之處少，望風逃竄之處多。業既仰邀聖鑒，將為倡之余步雲拿解進京，孰知將士等罔知警惕，自吳淞失守之後，福山、團 【 〔甲乙本作圌。是。〕】 山、京口等由海入江之路，或賫糧縱敵，或棄地潛逃。逆夷直達江寧，則深入重地，料難兔脫，該大臣等臨境倉皇，曲成和議，且為危詞以悚皇上，有『士氣不揚』及『鍾山迫近省城，登高臨下，一經轟擊，勢必不支』等語。試思士氣不揚，誰實使之乎。總督控制二省，以迫近省會之鍾山，並不能據守乎。又云：『倘戰不勝，即偷挖高堰，伊誰之責』，防其偷挖豈遂無術，乃苟且從事置國體於 【 〔甲乙本誤為。〕】 不問乎。我朝定鼎二百年來，臣服遍於四海。藐茲醜類，祗以督兵者逡巡畏縮，未蕆其功。設以皇上知人之明，別遣威望素著之大臣前往辦理，數邑何難克復。該大臣等見不及此，許洋銀重 【 〔甲乙本作至。〕】 二千餘萬之多，是歲幣之輸也。讓五處馬頭與處，是割地請和也。甚且請蓋御寶與之，是猶欠債者之寫負約也。是猶賣產者之立文契也。不知該大臣等視皇上為何如主，自視為何國之臣。方今全盛之勢，以強畏弱，縱敵苟安，忠義之士聞之誰不憤恨，四海屬國聞之誰不輕中國乎。臣謂國威自此損者此也。該大臣等又云：『該夷討洋銀二千一百萬員，內烟價若干，商欠若干，軍費若干。』不知鴉片有明禁，該逆以犯法之物誘我華民，已屬非是，況燒烟之日曾以大黃茶葉相易，並非白手取之，何言索價。且其價重 【 〔甲乙本作至。〕】 千餘萬之多也。至於商欠，尤屬一面之詞。軍費何得取償於敵。該大臣等因該夷怒目而視，遂不敢與之詰難。試思此款之出，不外國帑民脂兩項，以有限之財力，供無厭之橫索，中國能堪之乎。且既給之後，能保其安然無事乎。設又增所請，何以給之乎。抑於是時 【 〔甲乙本脫時字。〕】 始背盟議戰乎。軍興三載以來，用度浩繁，上下交病，加以征徭遷徙，失業廢時，如此數事，民窮財盡殆不可支，將何以裕國用厚民生乎。臣謂國脈自此傷者此也。該大臣又曰：『該夷請為被虜夷人及被誘之漢奸一體釋放，夷務完竣後應釋俘囚以敦和好，免脅 【 〔刻本誤協。〕】 從以安反側，似屬可行』云云。詭以此為覊縻之術則可耳，若果行之，天下尚知有國法乎。虜夷姑置勿論，試以被誘漢奸言之，彼所犯者叛逆重罪，逆夷所由蹂躪我中國者，皆彼等為之嚮導，為之內應，中國之民恨不食其肉而寢其皮。若概從寬宥，則碁布星羅，在在皆夷之巡邏。昔猶服漢奸之罪名，今公然防戍之敵卒。即暫且無事，而中國之人聞之，謂薄眚悮罹，尚能 【 〔甲乙本作應。〕】 受有司之罪，彌天大罪，竟蒙釋宥之條。事之不平，莫此為甚。恐小則拒捕抗官，大則揭竿起事，皆勢之所必然者。臣謂亂民自此生心者此也。該大臣等又曰：『與其博征剿之名，莫如收實效若 【 〔應從甲本改而。〕】 作權宜之計，永息兵端。』真掩耳盜鈴之說也。該夷在廣時，曾討烟價六百萬員，允退兵歸國矣。乃口血未乾。復肆猖獗，今又如此陷江寧城之人 【 「陷江寧之人」，甲乙本改作「攻陷江寧之城」，非是，江寧城並未陷也。此語與下文「臣籍隸江寧」云云相應，本不誤。】 。且有分年交清之約，則嗣後更得以索欠為詞，滋擾不已。並聞其與該大臣等一面議和，一面登岸肆擾，該大臣等不敢動問，能保其日後無事乎。該大臣又曰：『此後結以恩信，撫馭有方，彼既自護馬頭，即有捍蔽海疆，未必不轉為我用。』此更夢囈之語也。彼既占據險要，則內地在其腹裏，吞噬之勢已成。如被盜之家，已被捆載出戶，彼方盤踞其側，將圖大索，乃轉以守門之責寄之，雖三尺童子，能信此語乎。該大臣等將誰欺乎。臣謂邊境自此多事者此也。總之該大臣等視居官如傳舍，但求目前苟安，絕 【 〔甲乙本誤縱。〕】 不為國家久遠之計。不知以現在之夷情度之，即苟安亦未必能也。該逆無厭之求，實出情理之外，亦聊以此相試矣，豈敢期中國之必許我。今既悉許之矣，乃猶豫不決，恐墮術中，久之而杳無聞見，事 【 〔甲乙本作自，疑應作勢。〕】 必蹶然興起，謂中國果無人也。則將肆然無忌，為所欲為而不堪設想者矣。臣籍隸江寧，眷屬俱在圍城中，與守土各官，僅一身暫寄官署，妻子輜重早經遷徙者不同。雖蟻命至微，豈不顧苟存旦夕，而必冒萬死以為此奏者，誠為國家計久遠。且逆知禍不旋踵，不與和固死，與和亦死，置之死地而後生，願暫借江寧為戰場，與之決一戰，即死猶有一生之望也。按江寧東距京口，西接和州，南距太平，北距天津。雖京口業被占據，而揚州實據京口上游，為由京師至江寧要道。伏乞皇上簡任上將，速發大兵，任用王親，大申撻伐，並飛諭江蘇、安徽、江西各撫臣，帶領精兵，三路堵截，四面合圍，解省城目下之倒懸，恢各屬已失之境土。該逆捨海入江，已屬去寬就窄。況現交秋仲， 【 〔甲乙本作冬仲，顯誤，〕】 潮勢漸退，船隻笨重最易淺擱。既地利天時之交濟，實摧枯拉朽之同時。轉弱為強，在此一舉。昔吐番之騷擾於唐，金人之為患於宋，皆議和誤之。皇上聰明智勇，詎弗深悉其非。至大臣等坐失事機，專權誤國，國法具在，無待臣言。】 鑑以不守江口被逮，代以耆英。奕山、奕經、文蔚，皆得罪。沿海失守城池道府以下及失事將弁，皆予處分。恩免被夷地方 【 〔甲乙本脫方字。〕】 錢糧。命伊里布至粵議開市事。
佛蘭西者，西海故國，與英國並居大西洋同港，界接鄰近，各爭強不相下，連兵搆怨數十年。近雖約和，而各懷疑忌。船至粵者，英多而佛少。上年十二月，聞英市被禁，陰喜而陽慰之。王恐其偶勝益驕，則先受其睥睨。遣兵目真時爾（Jancigny），士 【 〔刻本誤土。〕】 思利（Ccile）駕兵船一，來泊尖沙嘴，士 【 〔刻本誤土。〕】 思利入寓省館，引見大吏，偕所帶諳華語之夷僧玉遮、依里達（耆英奏作「玉實、玉哲」）二人為通，不受官通事，防洩也。奕山遂率當事同官，出城西潘氏園見之。夷目自陳其國王聞英夷遠犯中國，搆兵久，恐其國商或 【 〔或，甲乙本誤亦。〕】 波及受累，令其來護，因得便善為解散。英素悍，自非禁以力不可。而彼與英方新和，驟苦攻之無名，願出與英酋講說，俟其堅執不見允，則曲在彼，乃可藉以交兵。語頗誠切。奕山等諭以英自津門轉粵，日加猖獗，天威震怒，今奉命征剿，未便遽聞款議，辭之，夷目乃請自以己意與言，無論其意見云何，亦當入覆。既去，會■〈口僕〉■〈口鼎〉喳方潛回香港，佛目與晤及矣。而士 【 〔刻本誤土。〕】 思利偶緣他事，尋於 【 〔甲乙本作以。〕】 初春駛赴呂宋，留真時爾以二月再入會城，呈遞說帖，仍以和解為詞，勸給英夷香港，補其烟價三百萬。奕山疑佛目為英居間，將圖異日得與分地而居，且為探內地虛實來也。即拒絕之。 【 六月，有奏：「英夷糾集天竺、咈喃、小呂宋等國，同惡相濟。鎮海、定海所到夷船，或稱來自天竺、咈喃及呂宋。」諭奕山查明解散。奕山以「英夷船皆來自本國或雇西娑柳 【 〔甲乙本誤抑。〕】 代人打仗之黑夷船在內，均未可定。天竺即印度，其孟阿臘即英屬國。諸國無咈喃名，當係佛蘭西尾音致悮。佛蘭西無助逆事，呂宋更貧弱，不能助人，」詳為覆奏。】 噗■〈口鼎〉喳又復離粵而北，佛目俟至六月，終不得我實耗，乃自赴江，仍將力任款事，折其貪心，得當以復我官吏，較在粵便也。迨抵吳淞口，英船已入長江。官上海者，更莫測其來意，不敢導之入。佛目不獲已，隨易小舟溯江，抵金陵，則所款議先已大定，馳奏且數日 【 〔甲乙本誤作月。〕】 矣。遂廢然與英舶 【 〔甲乙本作船。〕】 同返粵。
英夷自以香港為彼國奉給地，遠在海口，諸國市舶所必經，凡貨船至粵者，欲抑使先就彼報驗， 【 〔甲乙本脫驗字。〕】 按船抽鈔，而後入埔輸稅中國。其至五口者，亦援香港為例。佛蘭西、米利堅皆大憤訝，謂彼此同在天朝貿易，我非爾屬，誰甘受挾制。於是各自通書其國，以兵船至，將與英為難。英酋自知理屈，頓止前說。兩國使臣適至，請入都密陳機宜，當事不可。而伊里布尋卒於廣州將軍任。耆英馳至粵， 【 皆二十三年事。】 許諸國並如英夷例，給以印冊，條列事款，各國乃喜躍而歸。其冬，■〈口僕〉■〈口鼎〉喳尚以歸師駐廈門鼓浪澳，候釋還俘囚，挈以還。遣其屬爾■〈口夫〉至臺灣，領所釋疊戰獲禁之夷。瑩傳見，告以百餘人中前後病斃及正法，尚存夷目九人。合以就款後，回自舟山，遭風為臺官救起之夷目七多忍占與白夷二十五人，盡付爾■〈口夫〉帶出。 【 七多忍占供：係英小商船載白夷二十餘，黑夷百數十。同輪舟，前月自舟山撤回廣東，駛至臺灣洋面。九月十六日遭風，因輪船上被火，大夷官將伊船上黑夷盡數叫去救護。本船上白夷不諳行駛，以致擊碎，幸蒙救起，祗求釋回。是所救之遭風夷亦從兵中來者。】 爾■〈口夫〉感激，請瑩親臨其舟，燃六礮，懸綵旗百以迎，飲其太平酒而還矣。 【 是日姚觀察察看其船，無兩 【 〔甲乙本誤艘。〕】 貯水防礮擊事。 【 〔甲乙本誤是。〕】 知前供之出自■〈口目〉利 【 〔甲乙本脫利字。〕】 ■〈口空〉者誇也。】 ■〈口僕〉■〈口鼎〉喳至是始知俘夷已戮，懼為諸夷笑，密商於夷目札士必。於是忽生異議，詐言臺灣被殺者，皆遭風夷商。 【 按姚觀察與曾卓如方伯望顏書云：「大安之役，承示以中丞所聞，此亦不得已之苦心也。惟前據夷供，■〈口僕〉■〈口鼎〉喳給銀九萬及紋銀六千，來臺購買奸民，實無五十萬之事，姚縣丞私信尤為不確。且上年經魯輿制府、甄甫中丞兩次印示，凡獲夷舟銀貨，悉與兵民充賞。弟與達鎮會示，破夷所得銀貨不許官人索擾，是以民間利其所有，樂破夷舟，實不能有裨於軍需也。」據此，是當時傳聞有獲夷舟五十萬之說，故商撥軍需。然據夷酋偽示，亦止云：「民船遭風逃生上岸，俱被拏禁，被總兵官兇心殲殺，」始終無失去銀貨若干索賠之語。其云「執械相爭，被擒尚不容殲殺，」是明明知有抗拒我兵之事。至云「此等難人，原係水手小人、隨營擔夫，」則又明云在夷營數內，且欲將鎮道家財入官，交英官分濟枉死家屬，亦非謂以其家財賠補失項也。即所自言已見偏詐，安有交兵時手執戰械相敵，而尚不得誅之理乎。又二十一年十月，觀察復泉州沈守書云：「承惠書，臺灣破獲夷囚，大府意令解至內地，以廈門、鼓浪嶼尚未收復，欲示德於夷帥。此事若出自英夷，則可以百餘囚人易回鼓浪，無損兵威，復可布德，無善於此。今夷初無此意，且大肆鴟張，所至殘破，勢銳志驕。彼以廈門為囊中物，據之以通浙、粵咽喉。安可以不甚愛惜之人，遽棄其所算哉。設使囚人既得，仍逗留不去，將何以處之。且內渡三口，廈門已失，泉之蚶江，福之五虎，皆有夷舟。起解夷至百餘。奸民必往告，徒為所劫，何能至福州待我之求耶。事勢如此，非敢方命也。」二十二年五月，復怡制軍書云：「臺灣前獲夷犯，亦遵旨分別留禁正法。沈守兩次來書，深以逆夷性好報復為言。夷性畏強欺弱，我擒其人，久而不殺，以為懼彼，明示之弱也。又以舟山、廈門失守，為報復之證。試思夷初至舟山，非有所仇。上海又豈有仇乎。夷垂涎臺灣已久，即不殺夷囚，彼亦可以破舟喪貲索償於我。前所斬溺之夷，無不可為報復之詞也。殺之猶可以壯我士卒之氣，兩軍對壘，非我殺賊，即賊殺我，乃先存畏彼報復之見，何以鼓勵士卒乎。」又七月復福州史守書云：「夷囚除頭目外悉斬之。臺人素怵於泉廈郊 【 〔郊應作狡，甲乙本是。〕】 商之言，頗懷畏懼。及目覩夷臨斬時觳觫情形，轉甚於臺地強悍之逆犯，士卒膽氣益壯，而畏事者猶津津以報復為疑。殊不知夷性畏強欺弱，即使大隊復來，仍是垂涎之素志耳。論者每謂寧波之失，由裕督師 【 〔甲乙本誤帥。〕】 之剝皮逞忿，廈門之失，由陳守備之箭射夷酋，非衷論也。臺先後交鋒，死及囚不下千人，喪貲甚鉅。彼欲甘心於我，豈待戮其人乎。大戮夷囚，議必紛紛，大憲言及，尚望代達鄙意，」云云。在省中大吏，見夷勢猖獗，慮其報復，欲以俘夷還之，以解其怨，亦權宜之所不廢。即使解省中道為夷船所奪，亦事所常有。然平心論之，廣東、浙江，兩次還其夷俘，彼未嘗因是稍生感激。則閩以臺灣之俘還之，亦未必能動其天良，遽然捨去。蓋其所求者大，聲言報怨，皆虛作恫喝之長技耳。當請為正法，正普天同仇之時，而鰓鰓逆料將來禍或歸己，是以私害公，血性男子不為也。扶同邀功之事，必其私相交結於平日而後可。瑩為臺道，例加按察司銜，而文至必稱提督銜臺灣鎮傳諭某道，瑩心已不能無私言。及奏夷情，引及嘉慶年得自松筠語，洪阿即疑有道無鎮。瑩請作松語洪阿，但求事理暢明，不妨彼此相易。洪阿思之數日，終用原奏上。即此一事，兩人已勉強相就，以同事不能不和衷耳。非交深莫逆不言而喻也。誰肯臨時起意，為此欺誑之事乎。】 遽張偽示，以上年八月其國■〈口納〉■〈口爾〉吥噠民船遭風雞籠洋，本年正月阿■〈口納〉船遭風淡水洋，皆逃生被獲監禁。總兵等貪功，以攻犯奏請正法。假使手執兵械奮勇相爭被擒，尚萬不容殲殺。是必請大臣奏明，堅求將臺官正法，家財交英分濟，文責大帥。於是大帥遂相繼以鎮道冒功請旨。上命怡良赴臺查辦，臺兵洶洶，共約詣行署訴。洪阿慮起風波，婉詞解散，百姓有焚香跪請者。迨委員堂訊，官勇隨有並未接仗之結。怡良據以責備洪阿。瑩自惴 【 〔甲乙本作揣，是。〕】 受恩深重，今幸大局既定，從此安人息事。倘憤而愬爭執所獲贓物為證，則夷酋必嘵嘵不服。大臣既不可與 【 〔甲乙本誤以。〕】 對質，夷船未返或別生事端，所關甚巨，事機如此，止宜引咎。瑩先以夷在廈門，上書制府，請奏易鎮道，至是乃具詞請罪，怡良據詞奏覆。上聖明令解京，遂逮洪阿瑩下詔獄。怡良內渡。尋告病還旗。代者劉鴻翔，盡取營縣義首稟報原牘，及所得夷船掠載浙閩營械、浙撫營員印文冊咨送。 【 十二月，鎮道見夷偽示錄奏，自請撤回查辦，摺弁守風，追回，未及上，鎮道已自服罪。瑩見鴻翔泉州，謂：「原奏未嘗非，惟斬夷太速。逾兩月則撫議成，事可免。」是亦持平之論。正法雖出諭旨，究屬鎮道先請，事與禁市小異大同。】 上深知二人功過所在，供甫上，旋出獄起用矣。 【 姚觀察奉逮入都別劉中丞書云：「瑩與達鎮軍以擒斬夷俘為夷酋譎愬，大帥相繼糾彈，復有摭拾浮言為夷之助者。致上震怒，逮問入都，既負聖明特賁之恩，更辜憲臺知薦之德，惶悚不可言也。呂游擊示知憲檄護解，以道府原案及所獲夷件均送大 【 〔甲本誤六。〕】 部，即當赴省候文就道，不得面辭，歉仄愈不能已。在泉州時承明諭：『原奏未嘗非，惟斬夷太急。再逾兩月，則撫議成而事可免。』又謂：『鎮道此行為辱甚矣。』大君子持論之允也。顧一得之愚，尚有未白於左右者，茲當遠違，敢卒盡其區區，惟鑒詧焉。今局外浮言，不察情事，言臺灣鎮道冒功，上干天聽。夫冒功者，必掩人之善以為己美，未有稱舉衆善而謂之冒功者也。雞籠其地，距郡程十 【 〔甲本作六。〕】 日，大安稍近，程亦五日，皆在臺灣北境。兩次擒夷，鎮道均非身在行間，惟據文武士民稟報之詞耳。自古軍中驗功，皆憑俘馘旗幟鎧仗，有則行賞，故人人用命，非如獄吏以摘姦發伏為能。是以周師耀武，史有漂杵之文，項羽自刎，漢有五侯之賞。所謂兵貴虛聲，寬則得衆也。雞籠之夷，雖以衝礁，大安之夷，雖云擱淺，然臺灣擐甲之士不 【 〔甲本誤大。〕】 懈於登陴，好義之民咸奮於殺敵，乘危取亂，未失機宜。夷船前後五犯臺洋，草烏匪船勾結於外，逆匪巨盜乘機數亂於內。卒得保守巖疆，危而獲安，未煩內地一兵一矢者，皆賴文武士民之力也。苟無以鼓舞而驅策之，焉能致此哉。況當時各路稟報。皆稱接仗計誘，所獻夷囚礮械衣甲圖書，既驗屬實。復有綠營旗幟軍衣刀仗，與浙江巡撫營官印文火藥道里數冊，確係騷擾內地之兵船。其時夷焰方張，蹂躪數省，荼毒我人民，戕害我大將。朝廷屢有專征之命，閫外曾無告捷之師。宵旰憂勤，忠良切齒，郡中得破舟擒夷之報，咸額首稱慶，謂海若効靈，助我文武士民，殲此醜類，亟當飛章入告，上慰九重焦憤之懷，且以張我三軍挫夷銳氣。在事文武，方賞勞之不暇，豈為鎮道不在行間，功不出己，遂貶損其辭哉。鎮道原奏皆據衆報彙敍，未言鎮道自為。即文武稟報，亦未沒士民所獲，士民亦未有控文武攘其功者。怡督憲渡臺逮問鎮道，成算早定。一時郡兵不服，其勢洶洶。鎮軍懼變，親自巡 【 〔應作循。〕】 循慰諭，乃散。翌日，衆兵猶人持香一炷赴欽使行署泣愬。全臺士民，遠近奔赴，僉呈為鎮道申理者甚衆，皆未邀夷案議敍之人也。雖怡督憲批不准行，然皆已受其辭，在案可稽，則鎮道非有冒功之心明矣。雞籠夷船到口三日後乃開礮，我兵亦開礮相持。大安夷舟，實為漁人所悮擱淺，兵民因以乘之。當時陳辭，初非臆造。詎夷就撫後，追恨臺灣擒斬其人，遍張偽示，以為中華之辱莫甚於此，計逐鎮道以快其私。大帥相繼糾參，而臺灣冒功之獄成矣。在諸公創鉅痛深，以為甫得休息，深懼再啟兵戎，謀國之意，夫豈有他。正月二十五日，怡憲渡臺，二十六日，傳旨逮問。以所訪聞，令鎮道具辭。瑩與鎮軍熟計，夷人強梁反覆，今一切已權宜區處，膚愬之辭，非口舌所能折辯。鎮道不去而夷或至，必不能聽其所為。夷或別有邀求，又煩聖廑，大局誠不可不顧也。且愬出夷人，若以為誣，夷必不肯服。鎮道天朝大臣，不能與夷對質辱國。諸文武即不以為功，豈可更使獲咎，失忠義之心。惟有鎮道引咎而已。蓋夷未撫以前，道在揚威勵士。既撫之後，道在息事安人。鎮道受恩深重，事有乖違，無所逃罪，理則然也。且上年十二月初三日，鎮道見夷偽示，當即照錄具奏，自請撤回查辦。其摺 【 〔其摺，甲本作「因摺弁」。〕】 在口守風，聞怡憲已奉旨渡臺，乃追回。曾鈔呈怡憲舟次，繕摺猶存，今以罪去，誠乃本懷。此所以具辭請罪也。至於官民結稱並未接仗計誘者，臺灣地本孤危，衆恃鎮道壯其膽氣。今鎮道獲咎，委員復以危詞恫喝，誰敢堅執以自取戾而致怨於夷乎。此又情事之昭然者矣。鎮道入都，亦必如前請罪，以完夷案。惟憲臺有知己之感，區區微衷，若隱匿而去，非所以對大君子。夫世俗紛紛，皆由功名富貴之念重，則君臣道義之念輕耳。胸無俗見，不特進退坦然，苟利社稷，即身家在所不計。古有殺身成仁毀家紓難者，彼何人哉。怡督憲未諒志士立身各有其品節，以為及此尚形強矯，頗深責之，不能辨也。居常言：臺灣鎮道奏事，乃國制也。隔海文書往復不能剋期，軍中朝夕百變，若事事請命，則貽悮多矣。雞籠獲夷之奏，如常發驛，奉上硃諭，嗣後夷事皆四百里奏報，若獲勝仗即五百里，大勝則六百里，誠念切海外，欲速知情事望捷書也。聖廑若此，何敢復為輾轉耶 【 〔甲本誤焉〕】 。」】
詔直隸江南總督籌善後，條上禦外防內八議，增設通永一鎮，駐蘆臺，控山海關以西。蓋奉天、山東為京師左右輔，以天津為中門，旅順、成山為外戶。夷至天津，止新兵六千守直沽，助以義民始得安堵故也。噗■〈口鼎〉喳計逐臺鎮道後，隨還香港。至二十三年，始盡率其來船回國。